【款识】武英殿直锦衣指挥四明吕纪。 【钤印】四明吕廷振印（残缺白文） 【边跋】明吕纪松谷双鹤图，岩崖松树，笔力雄健，纵放双鹤钩划精到，设色明丽，诚可赏玩。海上单国霖慢笔呵呵。钤印：单氏国霖（白文）、艺海无涯（朱文） 【出版】《中国花鸟画源流探析》第161页，上海画报出版社，2006年出版。 【来源】2011年香港佳士得春拍Lot2527拍品。 【作者简介】吕纪，明代画家。字廷振，号乐愚。鄞（今浙江宁波）人。以画被召入宫，值仁智殿，授锦衣卫指挥使。擅花鸟、人物、山水，以花鸟著称于世。 引道烦双鹤 —吕纪《双鹤图》赏析 明代画坛可谓是中国绘画历史长河中独树一帜的存在，明代院画上承南宋，下启清朝，不但是继承了南宋的气象，更是影响了清朝画风的审美取向。明代虽然不像南宋一样设立画院，但却有着代表明朝皇家审美的院体绘画。这种绘画在风格面貌上不但能体现明朝之盛况，更在技法上流露出自南宋之后的又一高峰。究其原因，不但是因为明代宫廷画家很多是得自南宋遗民宫廷画家，更主要的原因是南宋那种清雅气息以及独特格调对于明代审美的影响。这种继承和发扬不但表现在山水人物画之中，在明代的院体花鸟画之中表现尤甚。明代皇家喜爱马、夏院体水墨的风格，使院体画产生了继承南宋院体刚硬山水风格的浙派山水，而除了边景昭继续发展唐宋院体工笔花鸟之外，孙隆还创造的院体粗笔没骨形态花鸟画。宋代，尤其是南宋风格绘画的发展和演变，催生了明代著名花鸟画家林良、吕纪。在这种环境下，吕纪这种集大成者的诞生是注定的，他不但继承了前人的优良传统，唐宋院体花鸟黄荃和边景昭的那种富贵气息和高头大卷，又将同时代前辈林良所创粗笔水墨糅合于自身创作，将富贵华丽的画风与洒脱放逸的笔墨相融汇衬托，形成了个人的独特风格，并使得自身在中国绘画史，尤其是花鸟画的历史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 吕纪（约1439-1505），字廷振，号乐愚，浙江鄞县人。成化年间（1465-1487）进入宫廷，官职历任百户、副千户、指挥、指挥同知。在《鄞县志》中对其早期学艺过程有较为详细的记载：“风神清雅，留心藻绘，成缀以诗。初学边景昭花鸟，袁忠彻见之，谓出景昭上。馆于家，使临唐宋以来名画，遂人妙品，独步当代。尝戏画雌鸡壁间，而生雄绕其侧弗去”。其花鸟画所取题材多为色彩斑斓的禽鸟，如“凤鹤、孔翠、鸳鸯之类”，俱有法度，生气奕奕。他还间作山水人物，设色久而不变。其泉石坡景，点染烟澜，有造化之妙。吕纪为人“谨礼法，敦信义，缙绅多重之”。其在画苑凡应诏承制期间，就多立意进规。孝宗称之曰：“工执艺事以谏，吕纪有焉”，同时，最重视吕纪的也是孝宗，正是在孝宗时期，吕纪确定了宫廷画师的地位，同时施展自己的才华。 吕纪的作品通常是高头大卷，在体量上就给人以足够的震撼感觉，再配合吕纪独有的技法和绘画题材，产生了十分丰富的效果。这种画幅尺寸和绘画技法与边景昭的绘画特色一脉相承，不但画面具有富贵气息，更能体现出明代的宫廷审美。其画面为了追求尺幅，同时也是限制于时代织造业发展的上限，画面多使用双拼绢，在画芯部分一左一右使用两条绢来组合，《双鹤图》便符合这一特点。 同时吕纪绘画的面貌极具多样化，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为具有明显装饰功用的花鸟画，用色艳丽，浓厚馥郁。如《四季花鸟图》；二为比较写意的抒发情思的花鸟画作品，用色温润注重含蓄韵味。如《秋渚水禽图》；三为水墨豪爽，气势奔放的“逸笔”之作（水墨写意）。如《鹰鹊图》；四为他的“画谏”之作，题材上通过作品的立意构思，巧妙的达到规劝在位者自勉，如《三鸶图》《爵至三公图》。而这张《双鹤图》，当属介于第一种和第二种风格之间的作品，不但有写意抒情的山石和树干，更有设色细致工整的瑞鹤。 吕纪的这种风格在技法上也有很强的可识别性，例如本幅《双鹤图》，在两只丹顶鹤的处理上就多使用了双钩填色的技法。所谓双勾填色，是用线条勾描物象后再填色的画法，又被称为勾勒填彩法或双钩设色法，是在白描的基础上染色而成。马王堆西汉墓出土的帛画是所见最早的双钩填彩画法。五代画家黄筌是双钩填彩法的代表性画家，其线条纤细，赋色艳丽，是北宋院画花鸟画法的主流。“江湖处士”徐熙也擅用双钩填彩法，风格更具自然野逸之趣，较注重线条的趣味及墨韵。这一技法是典型的工笔花鸟的传统技法，也是皇家画院自黄荃以来所秉持的绘画风格，双勾填色的工致，与设色的富丽，直接构成了院体花鸟的富贵气象。画面之中的丹顶鹤头冠，便是双钩轮廓之后，再施以朱砂进行厚涂，才有了现在这种历经百年也未有脱色的鲜艳。并且丹顶鹤身上的羽毛也采用了这种技法，吕纪在勾勒完身上羽毛的轮廓之后，便施以蛤白，这种颜料不但色彩洁白，更不会像铅白一样“反铅”，历经百年之后变得乌黑。丹顶鹤的双脚也采用了双钩的技法，在勾勒完骨节和皮肤纹理之后，吕纪采用淡墨加少许赭石，详细的表现出了丹顶鹤双脚的质感。两腿一站一缩，十分符合丹顶鹤的习性。在感叹吕纪观察细致入微的同时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匠心独运。 实际上，在吕纪的画面中，工笔画法与水墨粗笔相结合是更为常见的。通常的画法是在画面中，禽鸟、花卉整体都用细腻精致的小笔画法，而树干、芦苇、山石则用皴擦、平染的水墨笔法表现，粗细结合，将画意统一于笔墨之中。吕纪的工写结合体现在每一处细微的表现上，不能武断的一概而论，即使是表现工笔鸟禽身上片片羽毛时，也不仅仅采用工笔勾线设色，传统的工笔之细已经转化成较为粗率的用笔，与画面整体的小写意水墨风格相呼应。《双鹤图》之中，工细的部分为双鹤，而粗笔涂抹，率真自然的部分则是坡石和老松。前景的山石吕纪使用继承自南宋马远，夏圭的斧劈皴，再经过自身的融合和发展，使其结合在花鸟画的画面当中，使山石显得清新自然，同时前景山石墨色偏重，双鹤部分的坡石，以及一旁的流水则用淡墨，造成了很好的画面层次。而画面顶端的老松，吕纪则兼工带写，用明代常用的皴法表现出树干，而用较为细致的笔法写出松枝，这种技法上的区别造成了画面的视觉冲击力，也显示出了吕纪的“诸体皆备”。究其根本是因为吕纪在笔法上摆脱了前人，例如边景昭清秀潇洒的一面，而更加有自己的面目，更加得遒劲雄壮。这与明太祖朱元璋所好的“斯雄也，斯勇也”、“威勇奋发”、“雄深宏伟”相一致，是吕纪个人风格的体现，更是明代整体宫廷画风的缩影。 吕纪作为一名宫廷画家他所绘作品大部分是为了迎合当时统治阶级的审美需要。而院体画鸟画的基本特征就是用色鲜明艳丽，作为一个宫廷画家这是必须要遵循的。他所描绘的对象多为色彩斑斓的珍禽，如：鹤，凤、孔雀、鸳鸯，也有普通的麻雀鹭鸶等；在花卉选材上既有雍容华贵的牡丹、芍药、也有气节高尚的梅花、菊花等；在背景的选择上多绘古树悬崖，滩渚流泉，坡岸巨石。在他的作品中有机的把华贵与野逸、清雅与炫丽融为一体，在技法的运用上，紧密的结合所描绘的物象，对在花鸟的描绘上施以精勾细勒，在敷色上则鲜艳明快，在对背景的描绘上对树石则用马夏的雄健笔法和粗犷的大斧皴，两相映衬，与精丽中见雄阔之气势。如詹景峰所述：见吕纪绢绘画四大幅，通不作石，并写梅花，一千叶红梅，一白梅，以绿萼梅，一粉红梅，梅下乃各错以小花卉。每幅写小色鸟数十头，备诸体势，皆精妙入神，有一幅上作白云，于云中写数飞鸟，忽隐忽现，若有若无，尤为绝特。大抵意尽而简，笔工而文，色缛而雅，正是道出了吕纪工笔花鸟画的特色。而《双鹤图》，既有高洁寓意，又有精巧设色，还有细致笔法，堪称吕纪花鸟画之中的佼佼者。